close
9. 放聲大哭的女孩
星期六下午準備回老家時,李君慧抱著一顆橢圓形大西瓜走進寢室。
『你抱著西瓜幹嘛?』我很納悶。
「今天是西瓜節……」他氣喘吁吁,「我想送西瓜給蕭文瑩。」
『你為什麼不改送胡瓜、苦瓜、哈密瓜之類的,聽說只要有瓜就行。』
「西瓜的英文是watermelon,中文諧音是我的美人。」他神情堅決,
「只有送西瓜才能代表男孩的心意,送其他瓜類的意義根本不對!」
『那你不會挑小一點的西瓜嗎?』我大叫,『這顆起碼20斤耶!』
「西瓜愈重,情意愈重。」他說。
西瓜節原本是師大的傳統,男生會在這天送西瓜給喜歡的女生。
這幾年在各大學間流傳,雖不致於人盡皆知,但知道的人也不少。
後來學生開始延伸至其他瓜類,比方送胡瓜表示糊裡糊塗愛上妳、
苦瓜是愛妳愛的好苦、哈密瓜是哈妳哈的要死、木瓜是朝思暮想……
不過以西瓜節的原始意義而言,李君慧的堅持是有道理的。
『好。』我嘆口氣,『請問這麼大的西瓜,你怎麼送?』
「我沒辦法用腳踏車載這顆西瓜,只好拜託你幫忙了。」
『我現在要回家。』
「拜託啦!」他苦著一張臉。
我只好抱著這顆大西瓜坐在後座,讓他騎著腳踏車載我。
沿路上所有人都投射過來異樣的眼光,我覺得好丟臉。
好不容易到了她們學校後門,我趕緊把西瓜還他。
往交誼廳的路上,經過的人也都好奇地看著他,有些人還笑了。
走進交誼廳,氣氛跟上次完全不一樣,很多男生拿著瓜準備送女生。
通常是哈密瓜之類的小型瓜,即使是西瓜,也是小顆的西瓜。
只有魁梧的李君慧抱著一顆超過20斤的大西瓜,而且還直挺挺站著。
『找地方坐下吧。』我輕聲說。
「我坐不住。」他搖搖頭,「因為我很緊張。」
我緩緩移動腳步離他遠一點,打算裝作不認識他。
蕭文瑩匆忙下樓,但一看見抱著西瓜的李君慧,整個人便楞住。
『王寶釧妳不用再苦守寒窯了。』我笑了笑,『薛平貴送西瓜來了。』
她似乎懶得理我,依舊呆站著凝視他懷裡的大西瓜。
「這西瓜……」他伸長雙手,「送妳。」
『妳抱不動。』當她伸手想接過時,我說:『先上樓找個人來幫妳。』
她如夢初醒,趕緊收手轉身跑上樓,過了一會帶著李白下樓。
這次輪到我楞住了,李白也很驚訝,我們四個人一時之間都呆站著。
現在是怎樣?四個人找不到桌子打麻將嗎?
「文瑩。」李白最先恢復正常,拉了拉蕭文瑩的衣袖,「先坐下吧。」
『喂。』其次是我恢復正常,也拉了拉李君慧的衣袖,『你也坐下。』
李白輕輕拉著蕭文瑩引導她坐下,我則使勁推著李君慧強迫他坐下。
「蔡修齊。」李白輕聲說,「我帶你去校園走走。」
『嗯。』我點點頭。
我和李白悄悄離開交誼廳,留下正深情互望的李君慧和蕭文瑩。
天氣很熱,我們盡量沿著建築物的陰影前進,沒有交談。
「暑假快到了。」她先開口,「你暑假有何打算?」
『應該是留在學校打工。』我說,『妳呢?』
「回台中。」她說,「不過還不知道要做什麼。」
『做什麼都沒關係,只要不轉學就好。』
「我幹嘛轉學?」
『妳高中時不就轉學了?』
「高中時住家裡,父親調職只好跟著轉學。」她說,「現在上大學了,
即使父親又調職,我也不必轉學。」
『那就好。』
「你怕我轉學嗎?」
『嗯。』我點點頭,『如果妳轉學,我恐怕就再也找不到妳了。』
「可是如果我高中沒轉學,我們就不會認識了呢。」她笑了笑。
『說的也是。』我也笑了笑。
右轉走進左右兩側建築物間的人行道,發現地上鋪滿黃色碎花。
「現在正值阿勃勒盛開,是校園最美麗的時節。」她說。
人行道兩旁各種植一排阿勃勒,阿勃勒的花序呈下垂長條形,
每串花序開了數十朵花,遠遠望去,好像樹上掛了一串串黃色葡萄。
碧藍的天、暗紅的紅磚建築、滿樹盛開的黃澄澄花海、翠綠的葉子,
這裡的顏色既豐富又鮮豔。
我們坐在樹下,微風吹來淡淡的花香,也吹走了酷熱。
偶爾黃色花瓣飄落,好像正下著一場黃色的細雨。
「這種花的顏色跟死去的皇帝一樣。」她說。
『什麼意思?』
「都是鮮黃(先皇)。」她笑了起來。
在黃色細雨中看著她的笑容,我竟然莫名其妙聯想起Jenny。
我好像明白了,之所以會有Jenny和梔子花女孩很相像的錯覺,
應該是她們共同擁有一種熱情的特質。
而且這種熱情還帶點白目。
我們在阿勃勒下坐了許久,享受難得的清爽夏日午後,才起身回去。
回到交誼廳,竟然發現李君慧和蕭文瑩依舊安靜地坐在原來的位置。
『很抱歉,我今天沒送西瓜給妳。』我俯身抱起李君慧懷中的西瓜,
『不過這顆西瓜是我抱來的,算出了力,請妳摸一圈吧。』
「好。」她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西瓜,「文瑩要吃這顆西瓜時,就由
我來切,那麼我也算出了力。」
我們相視而笑,笑聲驚醒了李君慧和蕭文瑩。
『妳要監督蕭文瑩,只能讓她一個人吃這顆西瓜。』我對李白說。
「喂。」蕭文瑩瞪我一眼,「你想讓我撐死嗎?」
『難道妳想讓別的女生分享李君慧的愛心?』
「這……」
『乖乖吃完吧。』我笑了起來。
李白和蕭文瑩一左一右抱著西瓜上樓,這又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李清蓮。』望著她的背影,我說:『暑假過後……』
「會再見面的。」她轉過頭打斷我,然後笑了笑。
有了她的笑容,我可以安心準備期末考了。
心理社本學期最後一次團體活動時間,來的社員只有一半。
或許因為下週一就要開始期末考的緣故,大家都在K書。
原本我也想唸書,但之前已經三次不到,最後一次還是到好了。
聚會的社員較少,大家說起話來較不起勁,而且意興闌珊。
最後甚至是完全無聲,氣氛很像恐怖電影裡萬籟俱寂的深夜。
『社長。』我說,『我來說件事吧。』
「你?」社長看了我一眼,「你應該沒什麼好講的。」
『有啊。社長不是說我喜歡偷看女性胸部?』
「那很正常啊。如果你喜歡偷看男生胸部才需要講。」
『社長就是不想讓我講就對了。』
「沒錯。現在這種寧靜有助於沉思,沉思才可以看清自己……」
『社長。』我打斷他,『我找到那個放聲大哭的女孩了。』
「真的嗎?」
「她在哪裡?」
「她有男朋友嗎?」
「她還會放聲大哭嗎?」
「她的喉嚨還好吧?」
「她竟然還活著?」
全場一陣騷動,大家開始七嘴八舌,氣氛從恐怖片變成笑鬧片。
「好了,靜一靜。」社長說。
全場安靜了下來,視線全集中在社長身上。
「今天團體活動時間到此結束。」社長說,「祝大家期末考順利。」
社長說完後立刻站起身,然後轉身跑走。
大家都楞住了,過了一會才紛紛站起身,互道期末考順利後便離開。
珊珊學姐向我詢問細節,我說放聲大哭的女孩竟然是李白的室友。
「那還真巧。」怡珊學姐說。
「看來還是得跟社長談談。」秀珊學姐說。
『談什麼?』我問。
「解鈴還須繫鈴人,社長得幫助她解開心結。」怡珊學姐說。
「她的心結一解開,或許社長也會變正常哦。」秀珊學姐說。
『那麼社長的白痴狀況也會改善嗎?』
「不會。」珊珊學姐笑了。
「Jack!」
我聞聲轉頭,看見Jenny停下腳踏車,在四米寬的校園小路對面。
「真巧。」她笑了笑,「跟雅玲一起辦的舞會還順利吧?」
『雅玲是誰?』
「就是歷史一公關呀。」她說,「你怎麼老是不知道女生的名字。」
『抱歉,我只知道她姓徐。』我說,『不過托妳的福,舞會很順利。』
「你沒挨巴掌吧?」
『沒有。』我很納悶,『為什麼這麼問?』
「有次建築系跟歷史系聯誼,最後拍照時建築系公關只不過把手放在
雅玲肩上,便挨了她一巴掌。」
『還好我們沒拍照。』
「但你們跳慢舞時,你的手會放在她的腰呀,那比搭肩嚴重耶。」
『原來妳都知道。』
「我當然知道。」她笑了,「所以她沒做什麼嗎?」
『沒有。因為我的手沒放在她的腰。』
「真可惜。」她嘆口氣。
『喂。』
「那你覺得雅玲賞建築系公關一巴掌是對的嗎?」
『未經女孩同意就搭女孩的肩,多數女孩都會覺得被冒犯。』我說,
『她只是把不舒服用行動表示而已,不過行動是激烈了點。』
「如果我未經你同意就碰你的身體,你會覺得被冒犯嗎?」
『不會。』我笑了笑,『我會覺得心曠神怡。』
「這是你說的唷!」
『我是開玩笑的。』
「我不管,我偏要當真。」
『喂。』
「你下學期還想辦聯誼嗎?」
『當然想。』我說,『妳要幫忙介紹嗎?』
「可以呀。」她說,「不過除了詩雅和雅玲外,其他的人都很正常,
也沒暴力傾向,恐怕不適合你。」
『喂。』
「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尋找性格更激烈的人來跟你們聯誼。」
『喂!』
她沒回話,只說聲Bye-bye後,便加速騎走腳踏車。
「我們可以說話了嗎?」怡珊學姐問。
『嗯?』我回過神,『學姐,抱歉。』
「剛剛那個女孩長得很可愛,而且竟然是混血兒。」秀珊學姐說。
『學姐知道她不是染髮?』
「當然。」珊珊學姐異口同聲。
「以黑髮而言,要染成這種淺黃色的難度很高,可能得多染幾次。」
「而且髮色要染得這麼均勻,除非她才剛染幾天,否則不太可能。」
「下禮拜就是期末考了,她應該不會特地挑這時候去染頭髮。」
「她的談吐俐落,也不像是會自找麻煩去染這種髮色的女孩。」
「所以她的髮色是天然的。」怡珊學姐說。
「也就是說,她是混血兒。」秀珊學姐說。
『佩服。』我說。
「從她跟你說話的樣子看起來,應該對你有好感。」怡珊學姐說。
「即使你知道她對你有好感,也不要放在心上哦。」秀珊學姐說。
『她確實說過喜歡我,不過學姐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
「你果然已經放在心上了。」怡珊學姐說。
『是嗎?』
「所以你才會告訴我們呀。」秀珊學姐說。
『這……』我一時語塞。
「她是吃慣山珍海味的女孩,遇見清粥小菜便覺得異常可口。」
「但她終究還是會選擇山珍海味,而清粥小菜只是調劑而已。」
『學姐的意思是指……』我說,『我是清粥小菜?』
「難道你覺得你是山珍海味嗎?」怡珊學姐笑了。
『也許對她而言,我是山珍海味呢。』
「學弟,你要記住一句心理社員常說的話。」秀珊學姐的口吻很嚴肅,
「不能認清自己,怎能看清別人?」
『我記住了。』我說。
「學弟,你是很好的人沒錯,但應該不會是她的菜。」怡珊學姐說。
「她很熱情,她說喜歡你是真心的,但僅止於喜歡。」秀珊學姐說。
『學姐應該是怕我自作多情,一頭栽進去,最後導致受傷吧。』
「你明白就好。」怡珊學姐說,「不過她還是可能會選擇清粥小菜。」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很好,學姐還是會真心祝福你們。」秀珊學姐說。
『可惜我會告訴她,清粥小菜已經打烊了。』我笑了笑,『就怕我這
清粥小菜太可口了,她戀戀不忘、依依不捨,到時就傷腦筋了。』
「你這樣想很好。」珊珊學姐也笑了。
珊珊學姐說的沒錯,即使Jenny喜歡我,也不能代表什麼。
就像以某種程度而言,我也是喜歡Jenny,甚至是楊玉萱。
但我終究會選擇梔子花女孩,這應該毋庸置疑。
我或許會迷惑,但不會動搖。
期末考總算考完了,接下來就是長達兩個半月的暑假。
我、阿忠、李君慧在暑假跟著系上老師工讀,小偉則回台北打工。
工讀的人除了我們寢室三個人之外,還有班上其他五位同學。
我們八個人平時在實驗室幫忙做實驗,還有整理和分析資料。
偶爾會出外業,地點在中部的海濱,性質大概是測量和採樣。
我們八個人擠在一間像是工寮的小屋子,雖然有水,但沒有電。
如果在實驗室,每人每天五百塊,但出外業則有八百塊。
所以雖然工寮既偏僻又簡陋,但我們還是喜歡出外業的日子。
有次要量測河口水流的流場,在河的下游放了三個不同顏色的浮標,
我、阿忠、李君慧各搭乘一艘小舢板,追著各自的浮標。
一旦追到浮標,便立刻高舉紅旗,岸上的人便可測量出浮標的位置。
舢板上有船夫負責駕駛,我們三人手中也各有一支無線電保持聯絡。
李君慧是船1,我是船2,阿忠是船3,我們沿河追著浮標,
每隔幾分鐘測量一次浮標位置,情況很順利。
一路追到河流出海口,我這艘舢板的船夫提醒我不能再往前了。
這裡是淺水和深海交界,流況很不穩定,而且海上又有風浪,
像這種用六根塑膠圓管組成的小船,在浪流下很容易翻覆。
我立刻拿起無線電呼叫李君慧,要他趕緊回頭。
李君慧回覆我,他快追到浮標了,再測量一次就會回頭。
『不要管浮標了,快回頭,性命要緊!』我大叫。
但無線電只有沙沙的聲響,沒聽見李君慧的回覆。
『船2呼叫船1,聽到請回答。Over。』
我心急如焚,不斷呼叫李君慧,但他依然完全沒有回音。
我催促船夫向前,但他死也不肯,甚至開始掉頭。
因為我的船已經在浪流下大角度搖晃,角度再大一些,船就翻了。
我回到岸上後,所有的人都很焦急,也決定報警。
兩小時後李君慧終於回來,原來他們不直接穿越河海交界回到河岸,
而是順著潮流先往南離開河口,再朝東開往陸地,最後從海灘上岸。
當天晚上李君慧說要去買信封、信紙和郵票,打算寫封信給蕭文瑩。
我們兩人共乘機車騎了十公里遠才找到店家,我也順便買了一些。
看到他就著手電筒燈光振筆疾書,我也起身打算寫信給梔子花女孩。
『今天發生一件很驚險的事,那就是李君慧差點……』
不行,我又不是事件的主角,這件事就讓李君慧寫給蕭文瑩看就好。
『這裡相當偏僻,晚上又沒有電只能早睡,但酷熱的天氣……』
幹嘛?我在抱怨嗎?
『世界上的女孩有很多種類型,都各自有其獨特的魅力。在我眼裡,
令我有所感覺的女生,我習慣用可愛、甜美、漂亮、清秀、標緻等
來形容她們。但妳在我心裡,無法用任何一種形容詞來形容,因為
可以用來形容妳的形容詞,只能專屬於妳……』
哇!趕緊揉掉,再寫下去就變成情書了。
李君慧寫了兩晚終於把信寫完,然後我們又騎了十公里才找到郵筒。
但我寫了20幾張信紙,卻只成了20幾個紙團。
『我目前還在努力找尋可以用來形容妳的形容詞,對我而言,那必然
是獨一無二。我相信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即使得花很久很久
的時間。而這份心意,總有一天,一定可以……』
最後一張信紙寫完了,我看了一遍後,把它撕掉。
我相信總有一天,她一定可以明白我的心意。
新學期到了,我升上大二,可以開始聽到有人叫我學長了。
班上選幹部的時候,我和李君慧無條件連任,這點我早料到了。
我和李君慧表現得還不錯,而公關和康樂股長這種爛缺也沒人想當,
所以自然而然的,我和他會再度被拱上,怎麼推都推不掉。
那次班會我乾脆缺席,而李君慧在班會上苦苦哀求別選他也沒用。
我利用暑假工讀所賺的錢買了輛二手機車,這樣出門就方便多了。
算了算,班上有機車的人大約八成,下次聯誼可以考慮機車郊遊。
除了班上的聯誼之外,學弟的迎新露營也得辦。
我去歷史系找徐雅玲討論,她說由我決定就好,她們會配合。
我找小偉幫忙擬定活動企畫,預計10月底辦迎新。
心理社也得改選社長,符合資格的大三社員共有八位,包括珊珊學姐。
但依然沒有人想當社長,最後還是決定猜拳輸的當社長。
八個人太難猜了,怎麼猜都會同時出現剪刀、石頭、布。
「不然規定只能出剪刀和石頭,這樣比較快。」怡珊學姐說。
八個人依規定重新猜拳,出現了八個石頭,在場所有社員都笑了。
「不管結果如何,起碼這屆的社長不是白痴。」秀珊學姐說。
最後決定抽撲克牌決定社長,八張撲克牌中有一張是鬼牌。
結果由護理系大三學長抽到鬼牌,因此他就是本屆心理社社長。
護理系在本校算是很新的科系,今年六月才剛有第一屆畢業生。
護理系跟工學院科系一樣都是男女比例懸殊,只不過它是女遠多於男。
以新社長的班上而言,他們班只有兩個男生。
我則因為在班上擔任公關,所以被推舉為心理社活動組的幹部。
招募新社員是社團大事,學校所有社團無不卯足全力吸收新社員。
學校為新生舉辦的社團迎新晚會,很多社團上台表演節目。
Jenny的合唱團和楊玉萱的手語社表演完後,便吸引了很多新生加入。
但像心理社這類的社團根本無法上台表演,只能在校園內擺攤,
或是到處張貼海報,可惜效果並不好。
「Jack。」Jenny來到心理社的攤位前,「我很困擾。怎麼辦?」
『妳困擾什麼?』
「合唱團的新社員太多了。」她說,「我好羨慕你幾乎沒有新社員。」
『喂。』
「下次我帶個枕頭給你。」
『做什麼?』
「你可以在攤位上睡覺。」她笑了,「反正你醒著也沒用。」
『喂!』
楊玉萱也曾來過心理社的攤位,但她是來表達關心。
「需要我幫忙嗎?」她問。
『好啊。』我說,『妳可以罵手語社新社員笨,常常罵,罵得凶一點。
等他們心理受創後,再推薦他們來心理社。』
「可是我不太會罵人。」她笑了。
『那妳就拼命稱讚他們,照三餐稱讚。等他們迷失自己後,再推薦
他們來心理社。』
「好。」她又笑了。
心理社確實是很難讓人感興趣的社團,這點我早已有所覺悟。
我和珊珊學姐在學生活動中心四樓的自由空間裡討論招募社員的事,
有個女生正好在逐一觀看貼在牆上的海報。
『學姐。』我站起身,『我試試看。』
這個女孩穿著淺灰色長袖襯衫、黑色長褲,戴著深色橢圓框眼鏡,
腳踩著咖啡色平底皮鞋,外表散發出淡淡的知性氣質。
『學妹。既然是尚未加入社團的新生,要不要考慮心理社?』
「你知道我是新生?」她似乎很訝異。
『因為舊生不會對這個地方這麼好奇。』
「嗯。」她點點頭,「這地方我是第一次來。」
『妳很適合參加心理社,要不要加入?』
「為什麼我很適合參加心理社?」她問。
『妳的心思細密,當然適合成為心理社社員。』
「心思細密?」她很納悶,「你怎麼知道?」
『妳移動時步伐雖快,但踏步很穩;觀看海報時視線由左向右、先上
後下,井然有序絕不紛亂。這表示妳的心思細密。』
「原來是這樣呀。」
『嗯。』我說,『學妹,一起加入心理社吧。』
「你可能要叫我學姐哦。」她笑了笑,「我雖然是新生,卻是研究所
新生,我大學唸外校。聽說本校社團活動很興盛,所以才來看看。
但我只是來逛逛而已,研究所課業很忙,我應該不會參加社團。」
『抱歉。』我應該臉紅了,『學姐。』
「不用說抱歉呀,我很高興被誤認為是大一呢。」
她又笑了笑,說聲Bye-bye後,便下樓離開。
我轉過頭,珊珊學姐突然放聲大笑,笑得不支倒地。
「學弟。」怡珊學姐先止住笑,「搞笑了吧。」
「你的側寫功力還要加強。」秀珊學姐也止住笑。
「女生和男生不同,如果大一女生第一次來這裡,應該會結伴。」
「剛從高中畢業的女生跟剛從大學畢業的女生,穿著會差很多。」
「而且她的眼神比較像是評判,而不是挑選。」怡珊學姐說。
「就像在百貨公司一樣,隨便看看商品跟仔細挑選自己想買的東西,
這兩者的眼神差異很大。」秀珊學姐說。
『我明白了。』我苦笑,『我會再加油的。』
珊珊學姐說招募新社員的事不用急,一切就隨緣吧。
新社長似乎也不急,他說凡事心急會影響消化系統。
在團體活動時間裡,常聽到他說心理會影響生理的言論。
「例如高傲的人常用力挺直腰桿,所以脊椎容易有問題。」他說。
某次團體活動時間結束後,前社長拿給我一封信,請我轉交。
這封信還沒封口,而且收信人欄位竟然寫:放聲大哭的女孩親啟。
『收信人這樣寫不好吧。』我說。
「可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啊。」前社長說。
『不然我幫你問問看她的名字。』
「好啊。」他說,「順便幫我修改信的內容。」
『這樣不好吧。這是你寫的信……』
「幫個忙吧。」他打斷我,「我知道你的文筆很好,而且才華洋溢。」
『學長,你說謊了。』我指著他眼睛,『因為你的眼珠往右上移動。』
「我說實話。」他揉了揉眼睛,「你為人誠懇,寫信一定會打動人。」
『你的眼珠還是往右上移動。』
「我老實說吧。」他又揉了揉眼睛,「你為人率直,說話可信度高。」
『眼珠還是往右上。』
「好吧,我坦白說了。」他拼命揉眼睛,「其實是因為你宅心仁厚。」
『學長!』我大叫,『眼珠可不可以不要再往右上?』
「事實是這樣的,我聽說純情的人不會寫信,而薄倖的人很會寫信。」
『為什麼薄倖的人很會寫信?』我問。
「薄倖的人那麼無情,可是女生偏偏就愛。如果不是很會說話或很會
寫信,為什麼女生會死心塌地?」
『好。就算真是如此,跟我有什麼關係?』
「嗯……」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是純情的人,不太會寫信;
但你很薄倖,所以一定很會寫信。」
『喂。』我說,『為什麼我很薄倖?』
「你跟女孩認識時都不問她們的名字。」
『不問女孩的名字就是薄倖?』
「因為你不在乎她們是誰,你只在乎她們青春的肉體。」
『喂!』
「我真的認為你是薄倖的人,我沒有說謊喔。」他指著自己的眼睛。
我懶得理他,但禁不住他再三懇求,我最終還是拿出信看了一遍。
『學長。』我說,『其實你文筆很好,表達很清楚。』
「真的嗎?」
『我的眼珠沒往右上移動吧?』我指著自己的眼睛。
「那你有其他的建議嗎?」
『語氣再軟一點、姿態再低一點、懺悔之心再重一點,應該會更好。』
「好。我改完再給你。」他笑了笑,「學弟,謝謝。」
『不客氣。』我說,『我還是會幫學長問她的名字。』
要問放聲大哭的女孩名字,只能找梔子花女孩了。
『請問李清蓮在嗎?』
「嘿,又是我。」
『所以她不在吧。』我嘆口氣。
「答對了!」她笑了,「獎品是可以免費聽電話掛斷的聲音。」
喀嚓一聲,電話掛了。
半小時後,我又打了一次。
『請問李清蓮在嗎?』
「很遺憾。」但她卻笑了,「她剛走出寢室,也許馬上會回來。」
『我可以等她嗎?』
「你想等她?」她說,「可以呀,但你得跟我說話哦。」
『好啊。我正想找妳。』我說,『請問妳叫什麼名字?』
「呀?」她似乎嚇了一跳。
『我想知道妳的名字。』
「我差點被你唬住。」她說,「你滿厲害的,竟然反客為主。」
『不。我是真的想知道妳的名字。』
「不說這個了。談談你吧。」
『我叫蔡修齊,修身齊家的修齊,念水利系,目前大二,剛買輛機車,
參加心理社。』我說,『請問妳叫什麼名字。』
「原來你是大二呀,那……」她頓了頓,「那你得叫我一聲學姐了。」
『學姐。既然李清蓮回來了,請把話筒給她。謝謝。』
「你知道她回來了?」她很驚訝。
『嗯。』我說,『妳說話時停頓了一下,而且最後一句話音量變小。
通常這代表正在思考或猶豫,但妳跟我講話時從不猶豫,妳剛剛的
回答也沒思考的必要。這應該是妳說話的過程被打斷才導致停頓,
而妳說話被打斷的最大可能,我猜是李清蓮回來了。』
「如果都不是呢?」
『那就表示妳突然想大便,而且很急,妳得提一下肛,然後憋著,
不然可能會一瀉千里。所以妳說話的過程中才會停頓了一下。』
「你好噁心!」
『請把話筒給李清蓮。謝謝。』
「喂。」
『是李清蓮嗎?』
「嗯。」
『我想問妳寢室那個機車學姐的名字,就是剛剛接電話的人。但妳在
電話中可能不方便講,所以我去找妳。妳不用到校門口,在宿舍的
交誼廳即可,我掛完電話後大概要15分鐘到那裡。這樣OK嗎?』
「OK。就是這種魄力。」她笑了,「我先下去等你。騎車小心。」
騎機車比腳踏車快了些,我在校門口停好車再走到宿舍剛好15分鐘。
走進門口,便發現她坐在離我20步遠的沙發上看電視。
我走向她,大約只剩5步遠時她剛好轉過頭與我視線相對。
「嗨。」她笑了笑,揮揮手。
『嗨。』我點了點頭,也笑了笑。
她離開座位,我們另外找個地方坐下。
「我先說。」
『嗯?』我很納悶,『請說。』
「在這麼寬闊的大廳,你卻一進門就知道我在哪裡。那是因為我剛剛
在電話中說:先下去等你。於是你推測我不會枯坐十幾分鐘,而是
邊看電視邊等你,所以你進門便直接走向電視前的沙發。」
『好厲害。』我笑了笑,『而且妳就坐在上次紅衣女孩坐的位置。』
「因為這是唯一不必探頭或站起身便可以看見門口的地方呀。」
她笑了起來,笑容跟她的膚色一樣,又白又乾淨。
快三個月沒見,我對她沒有絲毫陌生的感覺,默契也還在。
而且她還記得初次在交誼廳的對談,可見她依然是我的梔子花女孩。
她告訴我放聲大哭的女孩名字,我拿筆記了下來。
「你是幫你社長問的吧?」
『嗯。』我點點頭,『他打算寫信給她。』
「需要我轉交嗎?」
『如果不麻煩的話,當然最好。』
「這樣你還得再跑一趟呢。」
『沒關係啊。最好他可以多寫幾封信,我就可以多來幾趟。』
「其實你來找我,不需要理由呀。」
『沒錯。』我笑了笑,『我需要的是魄力。』
「好。我幫你轉交。」她說,「然後呢?」
『然後?』
「你今天來找我只是為了問學姐的名字嗎?」
『是的。』
「你已經知道學姐的名字了,然後呢?」
『好。我走。』
「不是這種魄力。」
『既然正事解決了,天氣又熱,我們乾脆去吃冰吧。』
「對,就是這種魄力。」她笑了笑。
我們在她學校後門口附近的冷飲店吃冰,也就是初見蕭文瑩的地方。
她說學姐雖然對男生反感,但對待學妹很好,人緣也不錯。
由於學姐沒課的時候都待在寢室裡,而且電話就在她的書桌旁,
因此每通打來寢室的電話,幾乎都是由她先接。
我說起每次打電話找她時,總會被這個學姐調侃甚至是刁難。
她邊聽邊笑,似乎覺得很好玩。
『我衷心希望妳學姐能原諒社長,即使不能,也不要對男生反感。』
「嗯。」她點點頭,「我也這麼希望。」
『這樣以後我打電話找妳時,就不用過五關斬六將了。』
她笑了起來,笑容像綻放的梔子花,優雅亮麗。
在那一瞬間,我又有了「我真的喜歡她」的感覺。
隔天中午我上完課走出教室,發現前社長拿著信在教室外等我。
『咦?』我很納悶,『學長為什麼要戴手套?』
「這樣就不會留下指紋。」他說,「我寫信時也是戴手套喔。」
『你寫的是恐嚇信嗎?』
「不是啦。我是怕她看完信後又放聲大哭,搞不好還報警。」他說,
「總之萬一有意外發生,警察也不會根據這封信找到我。」
我懶得理他,直接告訴他放聲大哭的女孩名字。
「學弟。」他說,「你可以幫我在信封上寫她的名字嗎?」
『什麼?』
「如果我寫的話,警方還是可以根據字跡找到我。」
『你信裡面已經寫了一大堆字了,還差這幾個字嗎?』
「啊!」他用力拍了額頭,「我怎麼沒想到?」
『而且如果出事,我會去當證人,說人是你殺的。你根本逃不掉。』
我笑了笑,『學長,別緊張。不會有事的。』
他只好乖乖的在收信人欄位寫上放聲大哭的女孩名字。
下午五點上完今天的課,我在五點半打電話。
『請問李清蓮在嗎?』
「唷!今天打電話的時間有比較早哦。」
『是啊。』我再問一次,『請問李清蓮在嗎?』
「你很幸運,她在。」她說,「可是我想先跟你說說話,可以嗎?」
『可以啊。不過妳要不要先去上廁所?免得待會說話時又要停頓。』
「無聊!」
『學姐,請把話筒給李清蓮。謝謝。』
「喂。」
『我15分鐘後在交誼廳等妳。可以嗎?』
「好。騎車小心。」
掛上電話,我依然準時的在15分鐘後到達她宿舍的交誼廳。
走進門口,我直接朝向電視前的沙發。
果然如我所預期,她坐在上次坐的位置。
「呀?」她看見我時似乎嚇了一跳,「剛剛在電話中我只說了聲:好。
你怎麼知道我坐在這裡?」
『我不是根據剛剛的電話推測,而是根據妳這個人的習慣。』
「習慣?」
『妳的習慣就是不輕易改變習慣。』
「嗯?」
『高中時,妳總是坐在公車左後方的座位,從沒改變。』我笑了笑,
『不管我們以後相約多少次,如果可以,妳會一直坐在這個位置。』
「算你猜對。」她笑了笑,「你今天來是?」
『請幫我轉交。』我將信遞給她。
「然後呢?」
『我可以請你吃晚餐嗎?』
「嗯?」
『一起去吃晚餐吧。』
「好呀。」她笑了笑。
我騎機車載著她,在一家簡餐店前停下車。
「你為什麼選這家?」她問。
『妳的宿舍靠近貴校後門,出入學校會以後門為主。以後門為圓心,
除了一般的快餐店和麵攤以外,這家是距離後門最近的簡餐店。』
「為什麼要挑最近的店?」
『因為如果同學間要聚餐,應該不會跳過這家店,所以妳一定來過。
我不知道妳喜歡什麼店,起碼現在不知道,我只能挑妳來過的店。
既然來過,妳就比較熟悉,吃飯時也比較不會緊張。』
「你知道我緊張?」
『這是我第一次跟妳吃飯,我很緊張,我猜妳應該也會緊張。』
「你很緊張嗎?」
『從開口約妳吃飯那一刻起,我就很緊張,一直到現在。』
「我怎麼看不出來你會緊張?」她笑了笑,「看你說話滿溜的。」
『妳看我的右手。』
「沒什麼特別的呀。」她又笑了,「還是五根指頭。」
『停車好一會了,但我車鑰匙還是握在手中,沒收進口袋。』
「所以呢?」她低頭看了一眼我的右手。
『情緒緊張時,雙手常不知道該怎麼擺。這時手裡抓個東西,會具有
安定心理、緩和緊張的作用。』
「那麼把鑰匙收好吧。」她微微一笑,「別緊張,吃飯了。」
『好。』我把車鑰匙收進口袋。
「還緊張嗎?」她問。
『還是會耶。』
「真巧。」她笑了,「我也是呢。」
我覺得她的笑容比右手緊握住鑰匙有效多了。
我們走進店裡,才剛坐下還來不及看清店內的裝潢和擺設,她便說:
「第一次來這裡是跟學伴吃飯,那是去年的事。之後就沒來過了。」
『為什麼?』
「因為……」她壓低聲音,「我不喜歡這家店。」
『啊?』我吃了一驚。
「其實也沒什麼。」她說,「可能是因為我的學伴話太多,甚至有些
聒噪,所以用餐經驗不太愉快,導致我對這家店的印象不好。」
『喔。』
「剛成為大一新生,學姐就要我們抽學伴,對象是別系的男生。」
『嗯。』
「說是學伴,其實根本是為了多認識男生。」
『嗯。』
「你怎麼了?」她很納悶,「為什麼話突然只剩一個字。」
『妳不是不喜歡話多的男生?』
「你不一樣呀。」她微微一笑,「而且你的話也不多。」
『其實我平時幾乎不開口,話真的很少。小時候溺水時也不想開口,
撐了三分鐘後才喊救命。被救上岸後,寧可跪著磕頭,也不願開口
說聲謝謝。』
「最好是這樣。」她笑了起來。
『妳跟那個學伴,後來怎麼樣了?』
「他後來常找理由約我出去,我婉拒幾次後,他就沒有再約我了。」
她說,「不過今年西洋情人節時,他託人送了我一個企鵝玩偶。」
『企鵝玩偶?』
「那是隻按了翅膀就會拼命大聲唱歌的企鵝。」她苦笑,「很吵。」
看著她皺眉苦笑的表情,我不禁笑了起來。
「請你不要誤會。」
『誤會什麼?』
「我並沒有炫耀的意思。」
『嗯。』我點個頭,『我知道。』
「我也不該在你面前談論我學伴,這樣不太厚道。」她吐了吐舌頭,
「請你當作我沒說吧。」
『好。』
我不禁想起今年情人節和楊玉萱在女生宿舍前吃巧克力的往事,
那時她說請我吃別人送的巧克力似乎不太厚道。
她也說希望我不要誤會她在炫耀。
我好像又明白了,之所以會有楊玉萱和梔子花女孩很相像的錯覺,
或許是因為她們共同擁有一種文靜典雅的特質。
「你還記得高三時公車上的愛情留言活動嗎?」
『我記得。』
「留言的人寫下簡單的、緩緩的訴說,卻不在乎是否被聆聽。」她說,
「我覺得那種活動很有味道。你覺得呢?」
『應該是吧。』我想起了自己寫的愛情留言卡,耳根開始發熱。
「你是不是也有寫愛情留言卡?」
『呃……』我一定臉紅了,『是。』
「抱歉。」她說,「我不該問。」
『我都老實回答了妳才說。』
「因為你老實回答,我才知道不該問呀。」她笑了起來。
這次輪到我苦笑。
「那你寫給誰?」
『妳先想想這題該不該問。』
「該問。」她說,「因為你一定不會老實回答。」
『這……』我猶豫了一下,『妳以後就知道我寫給誰了。』
「也許我以前就知道了呢。」她笑了笑。
『以前?』
她沒回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笑著。
雖然我對那張愛情留言卡印象深刻,但我寫完後就再也沒看見。
現在或許成了垃圾深埋在地底,或者早已被火化而灰飛煙滅。
將來如果我有機會告訴她,我曾寫了愛情留言卡給她,她會相信嗎?
已經是死無對證了,她大概只能半信半疑。
梔子花女孩啊,即使愛情留言卡會因掩埋或火化而消失,
但17歲初見妳時的記憶,一定會永遠留在我腦海。
「這家簡餐店不錯。」要離開時,她說。
『妳不是說妳不喜歡這家店?』
「那是以前。」她說,「現在我開始喜歡這家店了。」
『真的嗎?』
「嗯。」她笑了笑,「以後如果我們要一起吃飯,就來這家店吧。」
『好。』
前社長寫的第一封信似乎效果不錯,因此他前後總共寫了三封信。
我也因此跟梔子花女孩吃了三次飯,都在同一家簡餐店。
打電話約她的過程中,放聲大哭的女孩接電話的態度越來越正常,
而我跟她吃飯時的緊張感也越來越小。
不過只要她的一個微笑或是一句話語,我的緊張感就全消。
『請問李清蓮在嗎?』
「她在。」放聲大哭的女孩說,「請稍等。」
我整個人楞住了,從沒想過一句簡單的請稍等會讓人如此激動。
直到梔子花女孩接過話筒喂了兩聲,我才回過神。
『我好像終於不用過五關斬六將了。』我說。
「嗯。」她笑了,「真好。」
『我今天沒有幫任何人拿信,只是單純想跟妳說說話。』
「那麼見面再說。」她說,「還是15分鐘後交誼廳碰面嗎?」
『嗯。』
「騎車小心。」
跨上機車,往她的方向前進,沿路的街道夜景是如此柔和美麗。
來到交誼廳門口,才剛走五步,便與正轉頭的她四目相對。
她微微一笑,我彷彿可以聞到隨著她微笑所散發出的淡淡香氣。
我不禁停下腳步,靜靜看著她,忘了要跨步,也忘了要報以微笑。
我真的喜歡她,我深深地這樣覺得。
深深的、深深的,像大海一樣深。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