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沒來由的,我輕輕皺了皺眉頭。


「可以嗎?」妳伸長右手,右手食指距離我鼻尖只有十公分。
『妳要幹嘛?』我很疑惑,『點穴嗎?』
「我要開鎖。」妳說。
『開鎖?』
「嗯。」妳點點頭,「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說,『可是鎖在哪?』


「你的兩眉之間。」
『那地方有另一種說法,叫眉心。』
「好。」妳笑了,「請把眉心借我。」
『我的榮幸。』我說,『請隨意。』
妳又伸長右手,右手食指在我眉心寫了幾筆。


『妳寫什麼?』
「一組數字。」
『這跟開鎖有關嗎?』
「因為這是密碼鎖呀。」
『那麼妳寫了哪些數字?』


「1016。」妳說,「我們第一次見面吃飯的日子。」
我楞楞地看著妳,說不出話,心裡有些感動。
「你以後一定要記得哦,當你不開心時,眉心就有道密碼鎖,
 但只要輸入1016便可打開。」
說完後妳笑了起來,眼神很溫柔。


我彷彿聽見眉心傳來細微的喀嚓聲,鎖果然開了。










※※※※※※※※※※

普羅旺斯有兩層,正廳挑高,天花板上懸掛水晶燈。
室內的空間不算大,水晶燈散發出的黃色光線剛好完全籠罩。
漆成白色的牆、柱、樑,窗台和擺設的傢俱都是原木,
給我的第一印象是溫馨而清爽。
6號美女引領我爬上木製階梯到二樓,樓梯間有一扇彩繪的窗。


「她們是跟我住一起的學妹。」6號美女先指著穿運動外套的女孩,
「她叫李雯芝,綽號是蚊子。」
我發覺6號美女也穿了同樣的外套,我想應該是她們的系服。
這種外套的樣式是很典型的大學系服,薄薄的,很適合現在的季節。
「她叫林慧孝,沒特殊的綽號。」6號美女又指著另一個女孩,
「大家都叫她慧孝,但我習慣只叫她孝。」
這個叫孝的女孩大概是身體虛或是正感冒,竟然穿了黑色高領毛衣。


「他叫蔡旭平,但妳們得叫他學長。」6號美女對兩個學妹說。
「學長好。」兩個學妹異口同聲,並朝我點了點頭,舉止大方。
『妳們好。』相較起來,我顯得不太自然。
「其實你們已經見過面了。」6號美女對我說,「還記得嗎?」
『已經見過面了?』我很驚訝。
「學姐。」蚊子笑了笑,「那時學長眼中只有妳,哪會記得我們。」
「不要胡說。」6號美女輕聲斥責,蚊子反而笑得更開心。


我正極力回想在何時何地曾見過這兩個學妹,有些心不在焉。
「在看完那場很難看的電影之後。」6號美女在我耳旁輕聲說。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
「你請坐吧,別客氣。」
『謝謝。』
我坐在6號美女旁邊,對面是會笑的蚊子。
不,是慧孝和蚊子。


桌子貼著一面牆,牆上像是畫了幅有院子的住家,塗滿了整面牆。
這幅畫很立體,好像可以穿過橘色外牆走進白色院子打開藍色的門。
6號美女說這裡的小火鍋不錯,於是她們點了三種不同的小火鍋。
我則點了第四種小火鍋。
既表示從善如流,又不至於完全沒主見。


我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因此在一開始的聊天中通常扮演聆聽者。
除非有人對我說話時語尾加了問號,我才會開口回答。
當然為了避免讓學妹認為我自閉,我總是儘可能保持淡淡的微笑。
幸好我的存在似乎不會干擾她們之間的聊天,她們一直聊得很愉快。
這並非是指她們當我是空氣,而是她們都很大方,
不會因為我的存在而覺得拘束。


「孝今天穿這樣,你會不會很好奇?」6號美女轉頭輕聲問我。
『嗯……』我猶豫一下,低聲回答:『坦白說,會。』
「我也很好奇。」6號美女的音量依舊壓低,「你問問看。」
『妳可以自己問啊。』
「我和蚊子都問過了,但她給的答案並不一樣。」
6號美女掩著口,聲音更低了,「我想知道她會如何回答你。」
『遵命。』


『不好意思,學妹。』我轉頭將視線朝向穿黑色高領毛衣的慧孝,
『我想請問妳今天為什麼穿高領毛衣?』
「這樣穿有問題嗎?」慧孝回答。
『高領毛衣對現在的氣候而言,應該是太厚了。』
「因為我在戴孝。」
『抱歉。』我有些尷尬。
「沒關係。」她說,「我剛失戀,想為逝去的戀情戴孝。」
「學長別聽慧孝胡說。」蚊子插進話,「她正在熱戀中呢。」
蚊子笑了起來,慧孝也朝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果然。」6號美女又低聲跟我說話。
『嗯?』
「孝給的答案又不一樣了。」
『她穿什麼很重要嗎?』
「只是很納悶而已。她昨天還穿短袖呢。」
『我也很納悶。我剛剛的重點是高領,並不是黑色。』
「那你猜是為什麼?」
『嗯……』我想了一下,『她昨天有跟男朋友約會嗎?』
「有。而且很晚才回家呢。」
『果然。』
「嗯?」


『我想她穿高領衣服的目的,只是為了遮住脖子上的吻痕而已。』
我掩著口,儘可能把說話聲音降到最低。
「呀?」6號美女不自覺抬高音量,隨即又壓低聲音「真的嗎?」
『妳可以試著觀察一下。』
「觀察什麼?」
『如果她下次約會更晚回家,妳可以觀察隔天她是否戴面具出門。』
6號美女突然笑出聲音,驚動了蚊子和穿黑色高領毛衣的慧孝。


「學姐。」蚊子說,「什麼事這麼好笑?」
「妳耳朵借我。」6號美女站起來上身前傾,在蚊子耳旁邊說邊笑。
蚊子也是邊聽邊笑,最後乾脆放聲大笑。
「原來如此呀,慧孝。」蚊子注視著慧孝的黑色高領。
「什麼叫原來如此?」慧孝似乎是一頭霧水。
「沒事。」蚊子伸手碰觸慧孝的衣領,「室內熱,把領子翻下來吧。」
「不用了。」慧孝急忙將身子後仰,避開蚊子的手。


「果然。」6號美女對我說,不再壓低聲音。
「果然什麼?」慧孝問。
「這裡的小火鍋果然很好吃。」6號美女說。
「學姐!」慧孝叫了一聲。
「學姐說的沒錯呀,這裡的小火鍋果然很好吃。」蚊子說。
然後蚊子和6號美女又笑了起來。
基於民主政治的多數法則,我只好也跟著笑。
我發現慧孝的視線轉向我,便說:『我也覺得這裡的小火鍋好吃。』


「好吧。」蚊子終於忍不住,「慧孝,妳的脖子是不是被我咬了,
 結果留下痕跡,所以妳才穿高領衣服遮住?」
「被妳咬?」
「我是蚊子呀。」
「我不是被蚊子咬。」慧孝搖搖頭。
「哦……」蚊子的尾音拖得很長,臉上也露出曖昧的笑。
「哦什麼。」慧孝白了蚊子一眼。
「妳只否認蚊子,沒否認痕跡,也沒否認遮住。」蚊子笑了笑,
「結論是:妳脖子上有痕跡,但不是蚊子造成的,而且妳想遮住它。」


「蚊子,妳好厲害。」6號美女說,「學姐以妳為榮。」
「不敢當。」蚊子說,「學姐也該以慧孝為榮。」
「為什麼?」
「慧孝忍著熱,只為了遮住激情的痕跡以免刺激至今仍小姑獨處、
 而且沒人追的我,這情操實在太偉大了。」
「沒錯。」6號美女說,「孝,學姐也以妳為榮。」
然後6號美女和蚊子笑得很開心,慧孝則神態扭捏,說不出話。


我發覺她們雖然以學姐學妹相稱,但更像多年的好朋友。
我不再像剛進來時那麼拘謹,偶爾也會主動說些話。
蚊子是個健談開朗的女孩,說話之間雖然帶著些微稚氣,卻很可愛。
慧孝顯得文靜,而且有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是很多男生喜歡的類型。
不過由於她們跟6號美女在一起,對照組太強,
因此在我眼裡她們只是普通的女大學生而已。


我跟蚊子和慧孝之間的稱呼很簡單,就只是學長學妹;
倒是我跟6號美女之間的稱呼有些麻煩。
6號美女可以很大方叫我繡球,但我只能偷偷叫她6號美女。
一旦不能「偷偷」,我就不知道該叫什麼。
因為我常叫她6號美女,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習慣。
反而聽見「翁蕙婷」時,我還未必能立即把這名字跟她連在一起。
我想應該只有我這麼叫她,她似乎也只在我面前自稱6號美女。
我很珍惜這項特權,甚至覺得自豪。


因此當我要和6號美女說話時,就得轉頭面對著她,
用第二人稱的「妳」開頭。
還好6號美女就坐我身旁,我對著她講話而且只用「妳」來稱呼她,
並不會太奇怪。


這頓飯在我提醒今天是颱風天的情況下結束,大約是9點。
但我們走出普羅旺斯時卻發現雨停了,風也不強。
蚊子說慧孝加入一個band,下星期二晚上有場演奏會,要我去捧場。
『請問妳彈奏什麼樂器?』我問慧孝。
「我是keyboard,鍵盤手。」慧孝回答。
『好厲害。』我轉頭問蚊子,『妳呢?』
「慧孝是keyboard,我當然是mouse。」蚊子說。
『那……』因為慧孝和蚊子擋在我面前,6號美女在她們身後,
我只好繞過她們,走到6號美女面前,以便用第二人稱,『妳呢?』


「我只能是monitor了。」6號美女笑說。
在我也想開玩笑說些什麼時,我發現慧孝和蚊子同時轉過身看著我,
似乎覺得我剛繞過她們只為了在6號美女面前說話的行為很怪異。
『所以妳和蚊子都不是那個band的成員?』我只好轉移話題。


「沒錯。」蚊子回答,「因為我們走的是氣質美女的路線。」
「我也很有氣質。」慧孝抗議。
「不。」蚊子說,「妳是田野美女。」
「田野美女?」
「因為妳很會種草莓。」蚊子說完後便大笑,6號美女也跟著笑。
「喂!」慧孝大叫一聲。


「蚊子妳別再捉弄孝了。」6號美女說,「我們該回去了。」
她們分乘兩輛機車,停放的位置跟我機車的位置在相反方向。
我們簡短互相說聲bye-bye,就算告別。
「繡球。」我剛走到我的機車旁,便聽見6號美女低聲叫我。
『嗯?』我回過頭,6號美女正向我跑來。


「待會你沒事要忙吧?」
『沒有。』
「那麼你有空嗎?」
『有空。』
「你還記得我住的地方嗎?」
『當然記得。』
「請等我和學妹走後十分鐘,你再離開。」6號美女笑了笑,
「在我住處的樓下碰頭。」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6號美女已迅速轉身離去。
我腦袋空白了幾秒,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趕緊看了看錶。
十分鐘雖然算短,但我在這十分鐘內起碼繞著機車走了一百步,
而且看了七次錶。


十分鐘終於到了,我立刻發動機車走人。
6號美女的住處雖然只去過一次,但我印象很深,
而且這段時間內我常在腦海裡浮現在那裡跟她聊天的景象。
甚至可以聽見當時滴滴答答的雨聲。
所以我並不需要東張西望找路,很精準地抵達6號美女住處的樓下。


我在附近停好機車,再走回6號美女的住處樓下。
她還沒出現,我只好抬頭看著遮雨棚,這讓我緩和了一些緊張的情緒。
鏗鏘一聲鐵門開啟,6號美女剛探出身便看見我。
「你怎麼這麼快?」她似乎很疑惑,「你有等十分鐘嗎?」
『有啊。』我有些激動,『誤差絕不會超過十秒。』
「你別緊張,我相信你。」她笑了笑,「不過這表示你騎車很快,
 你應該騎慢點。」
『不好意思。我以後會注意的。』


6號美女嗯了一聲後便往前走,她走了五步後我才快步跟上。
我在她左後方一步,走了一會才發覺這應該是跟長輩走路時的禮儀。
剛好6號美女轉頭朝我笑了笑,我便再踏前一步,跟她並肩走著。
走了三分鐘她還是沒開口,我越來越納悶,不斷思考她正在做什麼?
或是即將要做什麼?
「喂!」6號美女拉住我衣角,「現在是紅燈。」


我嚇了一跳,急忙縮回腳步,退回她身旁。
「你幹麼闖紅燈呀?」
『我生肖屬牛,所以看到紅色會想要衝過去。』
「胡說。」6號美女笑了,「你生肖又不屬牛。」
『我剛剛在想事情,所以沒注意。抱歉。』
「你想什麼事呢?」
『嗯……』我猶豫一下,『我們是千辛萬苦來到這裡過馬路嗎?』
「當然不是呀。」
『那……』


「雖然現在沒有雨,也沒什麼風,而且順序也反了。」6號美女說,
「但該做的還是要做。」
『順序反了?』我很疑惑,『該做的?』
「你忘了那個約定嗎?」
『約定?』
「在颱風天出門吹吹風,再找家餐廳吃晚飯。」
『啊?』
「我們已經吃過飯了,但還沒吹吹風呢。」


綠燈亮了,6號美女跨步往前,但我還楞在原地。
「快過來呀。」6號美女停在斑馬線中央朝我招手。
『雖然是綠燈,但妳站在馬路中間很危險。』我快跑到她身旁說。
「雖然是綠燈,但你用跑的過馬路也很危險。」
『這……』
「快走吧。」6號美女拉住我衣袖往前走,我順勢跟著她走到對面,
「這樣就安全了。」


能跟6號美女這樣並肩走著當然值得興奮,但更多的是感動。
沒想到她如此重視那個根本只能算是開玩笑的約定。
我打從心底覺得6號美女非常真誠,甚至讓我聯想到正直這種字眼。
我一面走,一面想著:她是如此美好,我該如何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在想什麼?」6號美女停下腳步。


我回過神,發現不知不覺間已走進校園。
『沒什麼。』我說。
「這時我不用莫名其妙的預感也知道你有心事哦。」
『不是心事,只是……』我頓了頓,『只是很感謝妳。』
「你怎麼老是說謝謝呢?」6號美女說,「我擔待不起的。」
『如果不能感謝妳,那我只能感謝天了。』
6號美女笑了笑,沒說什麼。


「你對蚊子和孝有何看法?」過了一會,6號美女突然說。
『看法?』
「我找話題而已,你別緊張。」
『喔。』我笑了笑,『她們兩個人都很好。』
「是呀。」6號美女也笑了笑,「還有呢?」
『嗯……』我思考了一下,『蚊子倒是讓我想到兩件事。』
「說來聽聽。」6號美女眼睛一亮。


『我班上有個綽號叫蒼蠅的同學,可以介紹給她認識。』
「為什麼他的綽號叫蒼蠅?」
『因為他總說他是蒼鷹,我們不以為然,便叫他蒼蠅。』
「原來如此。」6號美女說,「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跟一個古老的故事有關。』
「哦?」


『學長騎機車載著學妹,騎進加油站。學長說:學妹,我要上廁所,
 妳幫我加油。說完後學長便跑向洗手間。學妹朝學長的背影高喊:
 學長!加油!學長!加油!』我笑了笑,說:『蚊子讓我莫名其妙
 想起這個故事中的學妹。』
「這是笑話吧。」6號美女說。
『不。』我說,『這是有點冷的故事。』


果然是有點冷,6號美女沒什麼反應。
但過了一會,她突然笑了起來。
「這故事有點莫名其妙的好笑。」6號美女笑說。
『喔。』我說,『謝謝。』
「你又說謝謝了。」
我簡單笑了笑,她不知道能夠看見她開心的笑容是件值得感恩的事。


「你知道我第一次聽見雯芝這名字時聯想到什麼嗎?」
『色變吧。』我說。
「對。就是聞之色變。」6號美女很疑惑,「你怎麼知道?」
『隨便猜的。』我說,『因為我也有想過。』
「我一直不敢跟蚊子說這個,怕她說我太無聊。」
6號美女又笑得很開心,「想不到你跟我會有同樣的想法。」
『這是我的榮幸。』我說,『還有,謝謝。』
「你謝上癮了。」
『是的。』


「那麼孝呢?」
『我只想到如果有天她哭了妳會怎麼說?』
「哭了?」6號美女問,「什麼怎麼說?」
『妳會說:孝,妳怎麼哭了?』我說,『聽起來有又哭又笑的味道。』
「你這話才叫人哭笑不得。」
『如果她有哥哥叫孝一,那就更酷了。』
「孝一?」
『如果希望孝一笑,就得說:孝一笑一笑。』
「你好像在繞口令。」
『是啊。』我不叫孝一,但還是笑一笑。


「很抱歉,今天風勢不強,這樣好像不能叫吹吹風。」
『新聞說可能要等到凌晨風勢才會變強。』
「這樣呀。」她皺了皺眉頭,「可是我明天早上有課。」
『6號美女。』我停下腳步。
「嗯?」她也停下腳步。


『謝謝妳今晚邀我一起吃飯,我很榮幸,也很開心。』
「請別客氣。」
『妳把那個約定當真,於是跟我出來吹吹風,我很意外,也很感激。』
「你實在太客氣了。」
『原本我以為我只能保有瑞伯颱風時的美好回憶,沒想到現在又多了
 芭比絲颱風的美好回憶。』我說,『謝謝妳,讓我的青春像彩虹。』
「你……」6號美女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


『往回走吧。』我說,『畢竟是颱風天,不能讓妳在外面待太晚。』
「嗯。」6號美女點了點頭,重新跨出腳步。
『如果妳不介意,請允許我再說聲謝謝。』我也邁開腳步。
「好吧,但這是今天的最後一次哦。」
『謝謝。』
「不客氣。」
『妳一定會長命百歲。』
「你又來了。」6號美女笑了。


『雖然現在沒什麼風,但天氣已經很涼了,看來冬天快到了。』
「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春天近了,夏天就不遠;夏天如果不遠,
 秋天也就快到了;秋天既然快到,冬天的腳步便近了。」
6號美女撲嗤一聲笑出來,「現在是怎樣?要一直冬天到死嗎?」
『不好意思。』我搔了搔頭,『我會找時間改掉我的名片檔。』
「那我也要找時間改掉我的名片檔。」
『妳不必改。』
「不。」她搖搖頭,「我一定要改。」
『嗯?』


「我現在突然可以感受到秋天了。」
『這又是妳的莫名其妙預感?』
「這確實是莫名其妙。」6號美女說,「但不是預感。」
『喔?』
「你試著閉上眼睛,感受現在的風。」
我閉上眼睛,專心感受吹過臉龐的風。


「感受到秋天了嗎?」
『我只覺得涼而已。』
「那你聽見秋天的聲音了嗎?」
『秋天的聲音?』
「你沒聽見嗎?」
『沒有啊。』我問,『秋天的聲音是什麼?』
「秋秋秋秋秋秋秋秋秋。」她說,「一共九個秋。」
『這……』
「這就是秋天的聲音。」


6號美女又笑了起來,而且越笑越開心。
我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笑,也很開心。
『原來這就是秋天的聲音。』我點了點頭,『我懂了。』
「很好。」她說,「那你知道秋天的風跟冬天的風有何不同?」
『不知道。』我說,『請指教。』
「還是得請你閉上眼睛。」
『遵命。』我又閉上眼睛。


我感受到一陣細微的風吹過臉龐,但跟剛剛的風不太一樣。
現在的風好像有股熱氣,是溫暖的。
我睜開雙眼,看見她的雙唇像吹笛子時的嘴型,正往我臉上吹氣。
「感受到了嗎?」6號美女笑了笑,「這就是秋天的風。」
『原來如此。』我說,『那麼冬天的風呢?』
「冬天的風嘛……」
6號美女鼓滿雙頰,臉蛋變圓,像飽滿的氣球。
氣球突然被解開,強烈的氣流伴隨細細的尖銳聲颳過我臉上。


『辛苦妳了。』我說,『我終於能分辨秋天的風跟冬天的風。』
「很好。」
『原來冬天的風是濕的,而且還有火鍋的味道。』我擦了擦臉,
『我太感動了。』
「抱歉。」她急忙翻了翻外套口袋找面紙,我跟她搖搖手說沒事。
『普羅旺斯的小火鍋果然很好吃。』我笑了笑。
6號美女雖然又說了抱歉,但臉上的表情卻跟台詞不符。


『不好意思,我還想再感受一下冬天的風。』
「可是我嘴巴已經酸了。」
『那麼下次吧。』
「嗯。」6號美女點點頭,並露出淡淡的微笑。
『妳又把這當約定了嗎?』
「是呀。」6號美女說,「不過要等到冬天哦。」
『我已經開始期待冬天了。』
「即使是一直冬天到死也無所謂?」
『嗯。』我點了點頭。


我們幾乎不再交談,靜靜走著,似乎同時在用心感受秋天的風。
走出校園、等紅燈、穿過街道、在騎樓漫步,秋風似乎無處不在。
到了她住處樓下的遮雨棚,秋風才略事休息,不再拂過臉龐。
『輪到我有莫名其妙的預感了。』我停下腳步。
「真的嗎?」
『我們下星期二會再見面的。』
「那是推理。」6號美女笑了笑,「記得帶你朋友來捧孝的場吧。」


我點了點頭,跟6號美女說了聲晚安後,便轉身離開。
跨上機車後,秋風又出現了,隨著車子前進而迅速掠過臉龐。
我不由得想起剛剛她往我臉上輕輕吹氣的唇型。


我特地在附近多繞一圈才騎回宿舍,走進寢室時已快11點。
『還在等我吃晚飯嗎?』我一進寢室便看見賴德仁坐在電腦前,
『你真是重情重義啊。』
「白痴。」賴德仁轉頭說,「問到電話號碼了吧?」
『沒有。』
「啊?」
『啊什麼,反正還會再見面。』
「啊?」
『不要再啊了。』我走到他身旁,『你該唸書了,電腦借我。』
「是的。」他立刻站起身。


我坐了下來,連進BBS,賴德仁拉了張椅子在我背後坐下。
『喂。』我回頭說,『別想偷看。』
賴德仁聳了聳肩,到他的床鋪躺下。
我不再理他,專心想著名片檔該改成什麼?


『妳說秋天的聲音是秋秋秋秋秋秋秋秋秋。一共九個秋。
 我明白了。
 秋天在妳臉上、秋天在妳的眼神、秋天在妳的笑聲。
 秋天在妳飛揚的髮梢、秋天在妳輕輕吹氣時的嘴角。
 秋天在妳推開門的一剎那、秋天在妳穿過我身旁時的淡淡香氣。
 秋天在妳莫名其妙的預感裡……
 秋天在妳我不經意的約定中。
 嗯,果然是九個秋。』


「好感人。」賴德仁假哭了幾聲,「我鼻酸了。」
『喂。』我回頭發現他已偷偷坐在我背後,『早叫你別偷看了。』
「我情不自禁啊。」他說完後便又躺回他的床鋪。
我正準備下線關機時,又收到sexbeauty丟來的水球。
「你為什麼喜歡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原本不想理她,不過心情實在太好了,跟她丟幾個水球也無妨。


『這次我問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什麼問題?」
『妳坐火車要到A站,請問當火車到B站時,妳會在B站下車嗎?』
「我為什麼要下車?」
『答案錯了。』
「錯了?」
『答案是:不會下車。不是:我為什麼要下車。』
「什麼?」
『晚安。』我下線關機走人。


我到浴室洗個澡,洗完澡回到寢室已經過12點了。
窗外的風勢似乎轉強,我開窗感受一下,確實有些颱風味。
我到床上躺下,賴德仁開始問我今天約會的細節。
「你跟她散步時,沒有牽著她的小手嗎?」
『沒有。』
「喔。」
『喔什麼。』


「你應該牽她的手。而且在牽手的瞬間稱讚她的小腿很漂亮。」
『為什麼?』
「這樣她會下意識看著自己的小腿,忘了你正牽她的手。」
『所以呢?』
「所以你就賺到了啊。笨。」
『她還是可以立刻甩開我的手。』
「那你就說:抱歉,我只想看看妳的手是否跟小腿一樣漂亮。」
『她今天穿長褲。』
「你可以改稱讚她的頭髮很漂亮,她總不會戴帽子或剃光頭吧。」
『我要睡覺了。』我閉上雙眼,不想理他。


「你還可以在手裡藏一小片碎葉,然後用手輕輕撫摸她的頭髮。」
『幹嘛?』我又睜開眼睛。
「幹嘛是她的台詞。」
『喂。』
「然後你回答因為她頭髮上有片葉子,所以你伸手幫她拿下。」
『鬼才相信。』
「鬼才相信還是她的台詞。」
『你有完沒完?』
「還沒完。你可以向她攤開手掌,證明確實有片葉子。」
『所以呢?』
「你不僅免費摸到頭髮,而且還會賺到她的一句謝謝。」
『無聊。』


「還有很多招。你想不想聽?」
『你說給自己聽吧。』我翻了個身,『我要睡了。』
「好,那我就說給自己聽了。」
於是賴德仁開始自言自語,偶爾還吃吃笑了起來,很吵。
我猜他小時候父母一定經常不在家,而且別的小孩也不跟他說話,
所以他練就一身對著空氣連續講幾個小時的話都不會累的本事。
這晚我就在他的聒噪聲和窗外呼呼的風聲中模模糊糊入睡。


在等待孝的演奏會的這段日子裡,我在線上遇見6號美女幾次。
我們通常只是禮貌性互丟了幾個水球,沒多作交談。
6號美女說我的名片檔很有味道,把她隨口說的話拗得很好。
不過她還沒改掉名片檔,她說她得再想想。
『名片檔這東西不用太認真,完全空白也可以。』
「不行。我要在秋天結束前想出來。」


時序剛進入11月,秋天或許快結束了。
今年南台灣10月中旬才感到一絲秋意,到11月底時可能已入冬。
秋天的壽命只有一個月左右,果然很短。
難怪以前的人老喜歡感傷秋天,搞不好只是因為秋天太短。
「這次你一個問題也不許問。」
又是sexbeauty。
很好,反正我也覺得問她無聊的問題是件無聊的事。


「很多男生總喜歡搞怪來吸引我的注意,你應該也是吧。」
『喔。』
「所以你故意問一些奇怪的問題,好讓我留下深刻印象。」
『喔。』
「這也難怪,畢竟我可是個會讓男人流鼻血的女人呢。」
『妳是拳擊高手嗎?』
「什麼?」
『晚安。』我下線關機走人。


慧孝的演奏會在材料系館前,時間是晚上八點。
這晚我和賴德仁還有他女友一起吃飯,吃完飯後也一起到材料系館。
他的女友也是大三,雖然不跟我們同校,但學校也在台南。
大二上她們班和我們班一起去機車郊遊,回來後他們便開始交往。
雖然她名字裡沒有倩,但我都叫她小倩,賴德仁也跟著叫。
之所以會叫她小倩,是因為《倩女幽魂》這部電影。


小倩的頭髮又長又直,走路輕飄飄的,又喜歡穿白色連身長裙。
她的眼睛很大,通常眼睛很大的女孩眼睛都會說話。
只不過別的大眼睛女孩眼睛說的是:我好美啊;
但我看到小倩的眼睛時,總會莫名其妙聽到:我好慘啊。
所以我叫她小倩。


她曾經問我為什麼要叫她小倩?
「因為妳像王祖賢一樣美啊。」賴德仁搶著回答。
小倩確實算漂亮,白天看見她時很賞心悅目;
但如果是半夜12點在公園裡遇見她,我一定會轉頭加速狂奔。


材料系館前的這個演奏會場地很簡單,擺了40張椅子,但沒有舞台。
除了孝彈keyboard外,還有兩個彈吉他、一個打鼓、另一個主唱。
打鼓的是男生,其餘都是女生。
觀眾站著或坐著,也有人靠在牆上或坐在花圃邊上,席地而坐的也有。
演奏的歌曲是流行歌曲和英文歌,輕快的旋律居多。


第一首曲子演奏到一半時我便發現6號美女和蚊子,
曲子結束後我主動朝她們走去。
「嗨,繡球。」6號美女先打招呼。
『妳好。』
不能叫6號美女,我還是只能用第二人稱。


「我有投妳一票喔。」賴德仁說。
我回過頭,他拉著小倩的手站在我背後。
『你是要說幾次?』我說。
6號美女微微一笑表示回應,賴德仁點個頭後便又拉著小倩走開。


「學長你好。」蚊子說。
『蚊子學妹妳好。』
「剛剛那個人是?」蚊子問。
『他是我室友。』我說,『旁邊的女孩是他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長得很漂亮。」6號美女說。
『妳也不遑多讓。』我說。
「謝謝。」6號美女笑了。


「學長。」蚊子輕咳一聲,「我呢?」
『妳是骰子。』
「嗯?」
『很正。』
「謝謝。」蚊子笑了。


賴德仁和小倩坐在椅子上,6號美女和蚊子在花圃邊上的矮牆坐著。
兩組人馬相隔十公尺。
就像《左右為難》裡唱的:一邊是友情,一邊是愛情。
但這實在太好選擇了,我當然坐在6號美女和蚊子這邊。
而且蚊子還很識相的讓6號美女和我比鄰而坐。
雖然演奏會裡沒太多交談的時間,但能跟6號美女注視同樣的方向、
傾聽同樣的旋律、偶爾轉頭互相交換笑容,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當最後一首曲子——《Before The Next Teardrop Falls》演奏完後,
6號美女似乎突然發現熟人,便起身前去打招呼。
那是個身材細瘦高挑的女孩,側面看起來很有明星味。
賴德仁已帶著小倩離開,我便想等6號美女和那位女孩談話結束後,
跟6號美女說聲bye-bye後再走。


「打鼓的就是慧孝的男朋友。」蚊子說。
『喔?』我微微一楞,意識到蚊子主動跟我交談,『嗯。』
「我原以為他是吹薩克斯風,而不是打鼓。」
『為什麼?』
「因為他嘴巴一定很有力。」蚊子笑了笑,「上次慧孝的高領毛衣,
 足足穿了三天。」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學長。」蚊子問,「你很喜歡學姐吧?」
我煞住笑聲,有些尷尬。
「是不是?」
『這……』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生應該要坦率。」
『是。』我只好回答。


「那學長想追學姐嗎?」
『這……』
「想就想,不想就不想。男生應該要坦率。」
『坦白說,我還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哦?」
『妳學姐在各方面都很好。』我望著6號美女的背影,
『但也因為很好,會讓我自覺渺小。』
「學長不用想太多。」蚊子笑了笑,「喜歡一個人的勇氣,就會讓
 自己變得巨大。」


我吃了一驚,不禁注視著蚊子,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
「我的話有道理吧?」蚊子問。
『好像……』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男生應該要坦率。」
『有。』我笑了。


「學姐目前沒有男朋友,不過有幾個男生在追她。」
『嗯。』我點點頭,『妳學姐人漂亮個性又好,當然會有人追。』
「所以學長要加油。」
『我跟那些想追妳學姐的男生比起來,會佔優勢嗎?』
「這……」
『會就會,不會就不會。女生應該要坦率。』
「不會。」
『看來我不該問這問題。』
「我也不該老實回答你。」
我和蚊子相視而笑,笑聲驚動6號美女,她回頭朝我們看了一眼。


6號美女終於結束和那位女孩的交談,轉身走回來。
「學姐,我還有事。」蚊子說,「讓學長送妳回去吧。」
「這樣好嗎?」6號美女看了看我。
『這是我的榮幸。』我說。
「那我們先走了。」6號美女說,「蚊子妳別在外面待太晚。」
「我知道。」蚊子笑了笑。


我和6號美女轉身走了幾步,便聽見蚊子在背後說:
「學長,加油。」
我回頭看了看蚊子,彼此交換一個很有默契的笑容。
6號美女沒多說什麼,但走了幾步後,突然笑了起來。
『怎麼了?』我問。
「蚊子果然是那個加油站故事裡的學妹。」6號美女說。


時間才十點左右,街道一定還熱鬧得很,但在校園裡卻很寂靜。
「她是2號美女。」
『嗯?』
「剛剛跟我說話的女孩。」
『喔。』
「只有喔?」6號美女說,「你不覺得她很漂亮嗎?」
『或許吧。』
「我又有了莫名其妙的預感。」6號美女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我說:
「你一定有投她一票。」


『妳是用猜的吧。』
「算是吧。」
『喔。』
「又是喔。」6號美女說,「那你說,我猜對了嗎?」
『妳猜對了。』我說,『以前不懂事,抱歉。』
「不懂事?」
『我以前不知道真正的美女才會隨便選張照片參賽。』
6號美女的神情有些靦腆,然後有意無意的,抬起頭看著夜空。


「今晚月亮又大又圓。」6號美女仰頭說,「應該是滿月吧。」
『喔。』
「你怎麼老是喔?」她說,「你不抬頭看看月亮嗎?」
『我前兩天被狼狗咬到,最近不敢看月亮。尤其是滿月。』
「胡說。你又不是狼人。」6號美女笑了。
『其實是早上睡落枕,現在脖子還有些硬,抬頭時會痛。』
「原來如此。」


「對了,你說你在秋天出生。」又往前走了三步後,6號美女說:
「你的生日過了嗎?」
『還沒。』
「嗯?」
『有問題嗎?』
「通常人家在回答還沒時,都會順便說生日是幾號。」
『不是什麼好日子,不說也罷。』
「你又胡說了。」
『是真的。』我說,『我的生日是下星期五。』
「下星期五?」6號美女很疑惑,「那是某個災難紀念日嗎?」
『不。』我說,『只是剛好是13號而已。』


6號美女楞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
「抱歉。」她吐了吐舌頭,「我不該笑的。」
『沒關係。』我說。
「到時我一定會跟你說聲生日快樂。」
『千萬不要。』
「為什麼?」
『據說在黑色星期五這天向人說生日快樂會倒楣一星期。』


「有這種說法嗎?」6號美女很納悶,「誰倒楣?」
『說的人倒楣。』
「那過生日的人呢?」
『過生日的人只會不幸而已,不會倒楣。』
「那我只好提前跟你說生日快樂了。」
『謝謝。』我說,『生日那天,我會萬事小心的。』
「嗯。」她點點頭、笑了笑,「請多保重。」


校園越來越安靜,原來我們不是朝校門口走,而是走進校園深處。
『啊?』我突然醒悟,『我是要送妳回家耶!』
「你現在才發現嗎?」6號美女笑了。
『抱歉。』我說。
「可是帶路的人應該是我。」
『這……』
「反正今晚的天氣很好,在校園裡走走很舒服。」6號美女又笑了,
「就當作是在校園裡迷路吧。」


『時間有點晚了。』我說,『我還是送妳回去吧。』
「嗯。」6號美女說,「那我們要裝作突然找到路的樣子哦。」
『得救了。』我指著遠方一棟白色的四樓建築物,『那是數學系館,
 那裡附近有側門,可以離開校園。」
「太好了。」
『出去以後我們一定要好好做人。』我說。
6號美女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上學期曾經來這裡旁聽一門課。』經過數學系館時我說,
『那位老師竟然用數學函數來解釋命理呢。』
「是嗎?」6號美女睜大眼睛。
『假設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條規律的曲線,也許是正弦波或餘弦波,
 在座標平面上有無限多種可能的軌跡。但對任一條曲線而言,只要
 抓住或固定住一點,那這條線在平面上的軌跡便可以完全知道。』
「哪一點?」
『那點便是每個人的出生年月日時。所以紫微斗數利用那一點來描述
 與預測每個人的一生,是很數學的。』


「這種說法很有趣,好像也很有道理。」6號美女說。
『不過這要在人的一生都是條規律曲線的假設之下。』我說,
『事實上人的一生應該不是那麼規律,不過應該有某些規律可言。』
「我這條線的軌跡和你那條線的軌跡,前些日子已經交會於一點。」
6號美女笑了笑,「如果抓住這一點,可以預測我們之間嗎?」
『嗯……』我遲疑一下,『或許吧。』
「那會是如何呢?」6號美女仰起頭看著夜空。


「今晚真難得。」6號美女說,「雖然是滿月,但還可以看到星星。」
『只有幾顆而已。』我不自覺地被她的神色所吸引,也仰起頭。
「只有幾顆也還是星星,難不成就要叫猴子嗎?」
『妳說的對,那是星星。』
「你脖子好了嗎?」
『脖子?』我轉頭想問她,突然感到一陣刺痛,『啊,好痛。』
6號美女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來數學系不是我想像中的枯燥。」
『嗯。』我左手按著脖子,『數學系學生還會用指數函數來比喻堅定
 不移的愛情。』
「指數函數?」
『就是e的x次方。』我說,『不管對它微分多少次,即使微分到死,
 結果都是e的x次方,永遠不變。』
「所以是堅定不移的愛情?」
『沒錯。』


「秋天的星空下,誰應該與我相遇?」6號美女又仰起頭。
『嗯?』這次我緊抓住脖子,不再抬頭。
「只是突然想到這句話而已。」
『或許已經相遇了。』
「是呀。」6號美女說,「你還沒告訴我,如果抓住我們交會的那點,
 我們之間會是如何?」
『目前還看不太出來。』我說,『也許過沒多久,請、謝謝、抱歉、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榮幸之類的客氣話會變少。』
「我也這麼覺得。」


『謝謝。』
「為什麼說謝謝?」
『我從沒想過我這條線可以和妳的線交會。』
「這由不得我呀。」
『說的也是。抱歉。』
「你又說了謝謝和抱歉,難道還停留在交會那點的時刻嗎?」
我不禁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


「走吧。」6號美女說。
『嗯。』我點點頭,往前稍微加快腳步。
「繡球。」
『是。』我停下腳步回頭,『6號美女。』
「側門在這裡。」她指著右手邊方向,笑了起來。


我轉頭看著6號美女,她臉上掛著微笑,眼神閃亮如同星星。
往後的時間,我和她這兩條線的軌跡將會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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